兴庆宫中,跪着一个朝臣,那人穿着一身尚书省的官袍,看起来十分眼熟,正是窦悦的直系上司,工部侍郎。

自从郭庆臣下马之后,郭氏很多小辈都想要往上爬,老太太最看重的其实是郭庆臣的弟弟郭郁臣,只可惜郭郁臣根本不想结党营私,不理会老太太的拉拢。

而郭家失去了主心骨,必须再扶持一个主心骨,不然偌大的郭氏就要轰然倒台。

工部侍郎也是郭家人,这个时候就想到太皇太后跟前现弄一番,让太皇太后扶持自己上位,否则他上面还有工部尚书压着,何年何月才能出头?

工部侍郎道:“太皇太后,您也不必如此生气,气坏了凤体可如何是好?这小天子,实在太年轻了,年轻气盛觉得自己能个儿,一时没轻没重也是有的!这个朝廷,还能没了您太皇太后不是?那肯定是要乱的。”

“你还是有些承算的,”太皇太后拍着自己心口道:“老身这忙前忙后的,为的是什么呢?还不是为了大唐的江山?他天子如此年轻,能治理好国家么?若是什么都由得他,岂不是要天下大乱?老身这一片苦心,他就是不明白!”

“是啊是啊!”工部侍郎应和道:“天子年少,再过几年,想必是会明白太皇太后这一片苦心的。”

“再过几年?哼!”太皇太后冷笑:“怕是天子这般闹腾下去,是想要将老身也推下马,还能有几年?”

“太皇太后,您可别这么说!”工部侍郎奉承道:“其实……天子不懂事儿,太皇太后您教教他,也是应该的。”

“哦?”太皇太后挑起眼目来:“听你的口气,你倒是有替老身教训天子的好法子了?”

“卑臣不敢,卑臣怎么敢呢?”工部侍郎道:“不过卑臣这里的确有个法子,能让天子知晓朝廷社稷的艰难,若是事成,太皇太后说不定还能将兵符重新收归。”

一听到“兵符”二字,太皇太后的眼神登时亮了起来,幽幽的道:“速速说来!”

“是!”

工部侍郎压低了声音,道:“卑臣在工部行走,听说陛下下令,让新来的毛头小儿窦悦,独自主持修缮大明宫浴堂殿!”

“窦悦?!”提起窦悦,太皇太后气不打一处来,拍着凤座的扶手,愤怒的道:“舞弊一案,就是他!老身没有记错罢!舞弊的好端端进了尚书省,可怜见的郭庆臣,去被打下牢狱,这都是什么事儿?如今他还要主持修建浴堂殿?好啊好啊!真真儿是好!一个郎中,独自主持,天子越发没有规矩了!”

“是呢,谁说不是呢?”

虽然舞弊一案已经有了结果,但太皇太后不愿意相信,她坚信郭庆臣无罪,再者,郭庆臣被下狱,郭氏势力大不如从前,都是因着这次舞弊一案,窦悦又是这次案件的涉案人员,太皇太后自然要把愤怒牵连在他的头上。

工部侍郎道:“他一个小小的郎中,进入工部还没有月余,知道些什么?太皇太后您不必忧心,只要卑臣在修缮的宫役中稍微动些手脚,找来一些亡命之徒混在其中,到时候趁着修缮进入大明宫,在大明宫中制造混乱闹事儿,定能吓天子一个措手不及,到时候……宫中作乱,这可是大事儿,想必朝廷必有弹劾!天子连大明宫都主持不好,又如何能手握兵符呢?太皇太后只消顺从民意,将兵符重新收回便可。”

太皇太后面露喜色,道:“的确是个好法子。”

“只是……”工部侍郎有些犹豫,道:“事关重大,卑臣一个人恐怕是不行,还请太皇太后派遣一个得力的人选,与卑臣一同为太皇太后分忧。”

太皇太后眯了眯眼睛,她在朝廷中斡旋这么多年,岂能不知道工部侍郎的意思?他虽然是郭氏之人,但是从来没有被太皇太后重用过,且让人混入大明宫,可是死罪,若是事情败露,难逃一死,且死得很惨。

所以工部侍郎为了保险起见,想要太皇太后派遣一个心腹,与他一同办事儿,如此一来也算是有后山了,若是出事儿,太皇太后还能保他。

太皇太后心里却承算着,若是出了事儿,老身绝不能保他,此事若成,皆大欢喜,若是不成便是刺杀天子的罪名,太皇太后一定要撇的干干净净才是。

但若是不派遣一个心腹,工部侍郎又不肯干活儿……

太皇太后心中一动,笑道:“这有何难?老身便派遣老身的爱子李悟,与你一同谋事。”

绛王李悟!

在外人眼中,李悟可是老太太的心头宝,他是太皇太后最小的儿子,父母宠爱小儿子是常有的事情,当年老太太还想让李悟做皇帝,足见对李悟的器重。

只不过工部侍郎并不知晓,李悟右手已废,根本无法做天子,老太太只是表面宠爱他,其实为了稳住郭氏的势力,才没有将李悟变成残废的消息传扬开来。

李悟对于太皇太后来说,其实就是一个体面的弃子,如今太皇太后有一件危险的事情要去做,自然而然想到了这颗体面的弃子。

弃子就算再体面,也没有太大的用处,这次李悟去办这件事儿,若是出事了,便直接舍弃,若是没有出事,那就继续当一个体面的弃子。

工部侍郎不明白其中的缘由,心中狂喜,还以为太皇太后把心头宝交给了自己,是对自己的器重!

“谢太皇太后恩典!”

工部侍郎走后,太皇太后立刻就叫来了李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