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二十章

日光微微西斜,枯枝倒映在湖面的影子微微波动。

施然挽着陈若瑜的手迟迟都没有放下,她们两个就这样并肩朝宴会所在的临水小栋走去。

风带着水汽掠过陈若瑜的手臂,纵然没有阳光的照拂她也不觉得寒凉。

“听说这次陈家那三位都到场了,真是够给面子的了。”

“这个宋家的小姑娘今天是要出尽风头了,先不说别人,陈饮冰这些年了,什么时候出席过这种场合。”

“我可听人说,陈饮冰有意将自己这个外甥女培养成她的接班人?”

“可他要真的培养怎么又把宋怡放在陈远山名下?”

“不知道,人家家里的私事,咱们怎么能知道清楚了。”

“待会可以去问问式微。”

……

几个路过的夫人讨论的声音从蔷薇架子后传了过来,施然无意听见,却记在了心里,旁敲侧击道:“陈远山是你的?”

“二伯。”陈若瑜回答道。

“那陈饮冰是……”施然又问道。

“我爸爸。”陈若瑜道,“陈式微是我姑姑。”

陈若瑜点到为止,施然也瞬间了然了陈若瑜同宋怡那一层为外人所不知的关系。

怪不得当初宋怡二战家里给了她那么大的压力,这么个近水楼台的机会,她只要攀上就能飞上枝头了。

想到这里施然便不再深挖,评价道:“果然是大家,你们家的名字都挺有意境的。尤其是你姑姑跟你的。式微式微胡不归,相必两位老人也是想让女儿能长久的陪伴身侧吧。”

“而你便是怀瑾若瑜,是你爸爸跟妈妈的宝贝吧。”

施然说着眼睛里闪过了几分羡慕。

她的名字来的很草率,原本他爸给她起的是施男,小老太太没听清楚才给报成了施然。

也没有什么别的意义,就是希望能得个男孩。

微风拂过两人身旁,撩起了施然脸侧的长发,陈若瑜将施然眸子里的变化全都放在了眼里,轻声道:“怀瑾若瑜兮,穷不知所示。我妈妈生下我就离世了。”

意思就是怀揣着美玉,妻子离世,不知到该给谁看。

纵然宝贝,其实也是一种被遗弃。

施然想起了周沅曾经给自己讲过的那一点点陈若瑜家里的事情,也想起了高中校园里陈若瑜永远孤身一人的背影,突然有了一种高岭之下是不被人窥到的孤独的感觉。

可谁又是一开始就会主动选择孤独呢?

她不是,陈若瑜也不一定不会是的。

方才吹拂过的风又折返了过来,落叶簌簌而下,周遭变得扰乱又静谧了起来。

施然在这时昂起了头,将另一只抄在口袋里的手拿了出来,注视着身旁的陈若瑜道:“你可以给我看呀。”

施然的声音在这寒冷的冬日中显得格外清脆,乘着风一下就抚乱了陈若瑜的长发,还有她一时低落的心。

陈若瑜感受得到她那迟缓冷漠的心正咚一声咚一声的为面前这个人热忱的跳动着。

想着安慰人,却反被人安慰了。

陈若瑜突然觉得今天的阳光格外的好,金灿灿的一轮圆日就这样落在施然的身后,让她比记忆中还要耀眼。

.

两个人走的不算快,到了邻水小栋的时候已经有些晚了。

宋怡正被众星捧月的站在陈远山身旁,好不热闹。

“小怡就是不错,您看着山水画的多有意境,在陈老师手下精进了不少呢。”

“要说也得是宋怡有天赋,不然陈老师教过那么多人,也没有见过能画的这样好的。”

张然同汪年因正挽着一个同宋怡眉眼相似的妇人,哄得她格外开心。

施然去宋怡家拜访过,认得这个人就是宋怡的妈妈,而宋怡的爸爸在她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

陈远山则站在一旁点了点头,道:“小怡的确资质可以,偶尔几笔还能让我惊艳。这孩子懂得内敛,那几幅很不错的画都没有挂出来,很是难得了。”

施然听着陈远山的话,沉默的环视了一周这屋子里的画。

所谓的内敛不过是宋怡心虚,她很聪明,没有选被自己润色过的那些画,而是选了些中规中矩的,成全了自己的名声,也造了一份声势。

正说着,宋母就率先注意到了刚刚进门的施然跟陈若瑜。

她端详着陈若瑜,眼眉弯弯,格外慈爱:“若瑜来了,外面冷不冷?”

陈若瑜微微颔首,礼貌的回道:“不冷,姨妈。”

听到自己母亲这么说,还在一旁跟人聊天的宋怡猛地抬起了头。

她远远的看着施然跟陈若瑜站在一起的画面,突然觉得格外刺眼。

那轻盈的铜青旗袍在灯光下悄然散发着的万种风情,怪异的占有欲在宋怡的心中发酵。

明明当时她同施然在一起的时候不觉得,今天这个人不属于自己了却愈发的想要拥有。

也是同时,宋母也注意到了站在陈若瑜身旁的施然,有些疑惑:“小然怎么是跟若瑜一起来的?”

“阿姨,我……”施然刚要开口,却不想就被一旁的宋怡打断了:“妈,您站累了,要不坐下歇歇。”

施然见宋怡这个反应就知道她并没有把她们两个人分手的事情告诉她妈妈,甚至可能连陈远山也并不知情,大抵她还在做自己今天被她哄一哄会回去的梦。

宋怡接着跟汪年因交替了一个眼神。

汪年因立刻会意,岔开了话题道:“小怡,笔墨纸砚已经准备好了,咱们现在就开始吗?”

宋怡点点头,看向了一旁的陈远山:“那老师我就献丑了。”

陈远山点点头,张然见状看着站在一旁的施然,意图不明的提议道:“施然我记得你曾经上过陈老师的课是不是?要不要也去画一幅,让陈老师看看?”

说着张然也不等施然回答,便兀自话锋一转,自说自话道:“哎,你瞧我这脑子。我想起来了,你现在已经转行做了原画,这些事情是不是都已经荒废了吧,画出来怕是要贻笑大方的。我看还是算了吧。”

张然的话里表面上是不经脑子,实际上却是暗戳戳的暗讽。

写意工笔不比原画,可以不断撤销修改。宣纸上作画,一笔落下就如下棋无悔,怎么也改不了,是最考验画师的。

今天这个场合请的人基本上都是在圈子里有头有脸的人,施然被张然这么一说显得格格不入,甚至在鄙视链上还有些低人一等的感觉。

几双眼睛就这样同时看向了施然,目光里写满了审视打量。

施然本是想拒绝的,可也不想惯着张然的这张嘴。她知道张然这是想帮宋怡出气,但没有打脸打到面前来还忍气吞声的道理。

施然微微笑了一下,在张然看热闹的目光下欣然同意了:“好啊,我也想看看我跟陈老师学的东西到底有没有忘记,要是画的不好陈老师可不要训我。”

陈远山听着笑眼盈盈的走到了施然身旁,道:“倒是有两年没有看你画画了,不要有压力。不过是过生日助兴,画得不好也无伤大雅。”

“老师说的对。我当然比不上宋怡她这个专业学画的。”施然也笑笑,弯弯的眼睛扫过宋怡,就看到她脸色已经泛上了些难堪。